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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25 此身成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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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25 此身成刃

自某日起,蓬萊街頭多了一個小叫花子。

那叫花子模樣古怪,身上穿一件泥金竹紋旋襖,衣料卻甚好,看得出是出自大戶人家。他懷裏抱一柄竹節刀,走起路來一瘸一拐,一雙小鹿一樣驚惶的眼覷著人。然而無人知曉,那漆溜溜的眼底藏著刻骨的仇恨。

他常縮在茶社、酒肆外,等著食客將餵狗的肉骨頭扔出,再與惡犬廝鬥爭食。有時他則會在溝渠下游處等著勢家的仆役傾倒的剩米漂過來,用篾籃撈上來後曬幹,倒也能填飽肚子。小叫花子就這樣有一頓沒一頓地捱著,有氣力的時候,甚而會將那竹節刀操練上幾下。街坊見了他,皆捂著嘴吃吃笑,指戳著他道:“倒是個武癡兒哩!”

有人認出了那小叫花子衣上的竹紋,那是瑯玕衛方府的家紋,便問他道:“餵,小乞索子,你同瑯玕衛是什麽關系?”

小叫花搖搖頭:“沒什麽關系。”

“既沒關系,為何穿著他家衣裳?”

小叫花子終於松口:“我是方驚愚,瑯玕衛家的次子,但現今再不是了。”

從此,街坊皆知瑯玕衛有位次子棄家而去,在街頭流落,光吃喝西北風去了。

一日,方驚愚正在水渠邊撈碎米,一夥人卻搖搖晃晃的踅過來。只見為首的是個公子哥兒樣的人物,一身灼眼的兩色金衣,人卻生得寢陋,小眼拱鼻,身後跟著一列浩浩蕩蕩的伴當。

那公子哥兒趾高氣揚地走到他面前,將眼瞇成兩道細縫,問他道:

“你是方驚愚,瑯玕衛的兒子?”

“曾是。”

“瑯玕衛的兒子也淪落到撿剩米吃的地步了!”那小公子哥兒嘲弄道,“咱們若是往你的米裏吐唾,你還吃得進嘴裏麽?”

說著,他竟指揮起伴當們往方驚愚方才曬的一蔑籮米裏吐口水了,方驚愚拼命用身子捂著竹篾,拳頭攥得死緊,仿佛裏頭包著一只烏蠅。於是那吐的唾便如雨一般落在他脊背上。小公子哥兒輕蔑地哼氣:

“瑯玕衛很神氣麽,哪裏比得上我爺爺?可街裏的人嘴巴裏翻來覆去嚼的都是瑯玕衛的名字,說那人心地仁善,乃蓋世英雄,真是有眼無珠!”

爺爺?方驚愚趴在竹篾上悶頭護著碎米,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兒,還沒等他琢磨出些門道,一旁卻先傳來一聲蒼老的大喝:

“臭小娃子,你在作甚?”

聽了這喝聲,那小公子哥兒便頓時似瞪瓷眼兒的王八,乖乖斂了氣焰。只見巷頭走來一個小老頭兒,猴著背,一身華貴的直領繚綾衣,腰懸一枚大如巨栗的靺鞨玉。

“阿爺,我……我沒作甚,是這小子在這兒撈碎米,阻了我的路!”小公子哥兒嘴犟道。

方驚愚見了那老頭兒,先是一驚,心裏繼而湧上一股徹骨怒意。這人分明是靺鞨衛,那個引狼入室、害得兄長被帶走的老匹夫!

於是他慢慢爬起來,吊起雙眼,狠瞪向靺鞨衛,眼裏似能噴出火來。

靺鞨衛望見他,也吃了一驚,擺一副彌勒臉道:“這不是驚愚麽?你怎麽在這兒?”說著,又伸手打了一記那小公子哥兒的頭頂,“孬小子,好端端的,你何故要找別人的茬,這麽有能耐了麽?”

那小公子哥兒見了他阿爺,果真大氣也不敢出一聲,捂緊腦袋蹲著身,活像一只羅鶉。

方驚愚則話裏帶刺,冷冰冰地道:“我淪落到這地步,還不是拜你所賜。”

靺鞨衛見他衣衫臟汙,敵意盡顯,也覺有些發窘,畢竟先時陶方二家算是密交,而今他指出瑯玕衛私藏白帝遺孤後,方家的地位便一落千丈,瑯玕衛甚而被昌意帝當作罪囚監看。於情於理,他都對方家虧欠甚多。

老頭兒蹲下身來,從袖裏摸出一小包蓮子糖,厚顏強笑,硬是往方驚愚手裏塞:“是伯伯不好,前些日子同你爹拌了嘴,教驚愚傷心了。來,吃糖,吃糖。”

方驚愚伸手,一下把蓮子糖打落在地:“我不吃你的糖。說是糖,裏面怕是包有毒罷?就像你這個人一樣,外頭錦繡衣冠,裏面卻一副黑心黑肝。”

小老頭兒楞在了原處。方驚愚的雙目有如旋研開的暗墨,竟讓他不由得膽顫心驚。

他心裏疙疙瘩瘩,笑道:“驚愚吶,這事也由不得伯伯做主。白帝乃先朝暴君,凡是與其有涉的,皆免不得湯鑊斧鉞之刑,何況是白帝遺孤!伯伯也是說爛了一張嘴皮子,方才在聖上面前保下了你爹性命。若不是伯伯求情,你們一家怕是如今已腦袋點地了呢!”

方驚愚卻道:“腦袋點地又如何?一家人齊齊整整地下黃泉,也比你如今將我家拆得七零八散的強!”

這小子在方府時尚且軟弱,可在外流落一段時日、遭風霜磨礪後反倒剛直起來。若是加以指撥,來日說不準也是株好苗子。靺鞨衛嘆息,又道,“伯伯也是迫不得已,瑯玕衛與白帝走得近,誰人不知?而陶家又同方家是世交,早被有心人瞧在眼窩子裏!若不同你家撇清關系,恐怕如今我府上一家老小,頸子都被斫成兩段了。驚愚吶,伯伯是被逼無奈啊……”

“什麽被逼無奈!為了保全自己,就要害人性命?”

那一身灰土的小少年卻道。

靺鞨衛驚愕地望著這個瘦弱的少年。方憫聖如中天耀星,光芒四盛,蓋過了他身上的芒澤。可而今靺鞨衛卻發覺這孩子亦是一枚熠熠生輝的星辰,絲毫不遜色於其兄長。他冰冷、剛硬,如一柄藏鋒利刃。

靺鞨衛在他面前,氣勢竟也不自覺矮了幾分。老頭兒嘆息,“唉,不論如何,我確是對你心中滋愧。方小娃娃如今要如何責罵我,我全盤接了。”

老人站起身,深深地望了一眼方驚愚,從腰間玉串裏解下一粒小紅玉交予他,道,“拿這枚玉去演武場後的清寧山上去罷,山上有一位玉印衛,你將玉給她,她會收留你作弟子,教你天下最好的刀術。”

方驚愚冷冷地盯著他,仿佛在看著一只豺狼。

靺鞨衛連嘆三聲,將紅玉硬塞進他掌心裏。“我瞧得出來,你是一株好苗子,只是天生筋骨虛弱,已落人後。再在街頭流落下去,你怕是會被惡犬生吞活剝,我好歹也是方老弟故交,不忍心看你屍骨曝野。收下罷,這是伯伯的最後一點心意。”

“你就不怕我學刀歸來,橫奪你們的小命?”

靺鞨衛好似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似的,捧腹大笑,枯黃的眼角沁出一點濕潤淚珠。“像你這樣弱不禁風的娃子,二十年後罷!”

方驚愚接過紅玉,在手裏緊攥著,抱著盛米的篾籮,一言不發轉身離去。

半日後,他如玉雞衛所言,登上了清寧山。

清寧山砂礫飛揚,禿山童嶺,嶙峋的石壁皴皺著,仿佛縱橫的葉脈。

沈灰的山色裏,有一個黑衣老婦在練刀。刀鋒劈破渾暗,雪亮如月輝。

方驚愚走過去,將紅玉高高捧在手心,向她跪拜。

“不才方驚愚,向玉印衛求教!”

老婦練罷刀,已是半個時辰之後。這時她才將刀入鞘,冷冷地瞥一眼方驚愚,道:

“靺鞨衛讓你來的?你姓方,是瑯玕衛之子麽?”

方驚愚埋下頭:“我如今已棄家門而出,流落街頭,並非瑯玕衛子息。”

“雖是靺鞨衛舉薦你來的,但我不缺徒兒,也沒興致延攬你至門下。山上有一間木屋,裏頭的蘭锜架上有些刀,你在其中揀一柄用以防身,然後便回去罷。”老婦卻冷冷地撇下一句話,轉身離去。

方驚愚怔怔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,心裏五味雜陳。靺鞨衛分明給了他信物,可這老婦卻一副對他無甚興趣的模樣,真是莫名其妙!可轉念一想,他若要報仇,便只能將自己磨練得更強,爹已拒絕授他劍術,他若不能尋到個鍛煉長進的門道,誰知要到猴年馬月方才能為憫聖哥報仇。

何況仙山衛大多脾性古怪乖戾,他一個走路尚且磕磕碰碰的娃子,玉印衛怎瞧得上?然而此時他求學的心愈發焦切了,拔步便往老婦離去的方向追去。

待追上了玉印衛,他又雙膝一跪,叩首道:

“不才方驚愚,愨誠向您求教!”

老婦卻未回首,身影仿佛要被熔漿似的暮光吞噬。

她只冰冷地道:“小子,如今收你作徒,於你於我皆無益。去想清你究竟想要什麽,再來尋我罷。”

方驚愚跪拜了一路,然而她始終都未回頭看他一眼。

風沙暗沈,信禽哀鳴。方驚愚挪動著跪得酸痛的雙腿,慢慢下了山。

他心中一片迷惘,要怎麽做,玉印衛才會收他作徒?一面苦思著這問題,他一面回到街巷裏閑晃。

經過茶肆時,他卻聽得幾個腳伕在裏頭談天,有人道:“方才撞見幾個仙山吏,往瑯玕衛府裏去了,也不知是要去作甚。”

方府?方驚愚心頭一沈。不知覺間,他在外流落已有一年,許久不曾聽過府裏的消息。不知為何,不祥的預兆像海藻一般纏上心頭。他慌忙返身,曳著跌撞的步子往方府裏奔去。

他在燃遍了大地的夕暉裏奔跑,正恰望見兩位黑衣仙山吏自血紅的暮光裏走去,肩上扛著一條滲血的蒲席。方驚愚悄聲抄了近道,先一步翻過方府的火磚墻,鉆入府園中。

才一年工夫,府中便荒敗零落,冬青木披著涼風冷雪,無言佇立。綠苔像黴斑,星星點點地妝在水磨磚石上。

過了一會兒,他才聽得黑衣人們走進方府,方府閽人跟著他們一同走進前院裏,滿臉局促不安。仙山吏們將蒲席往地上一放,對閽人道:

“我們將人送回來了。”

閽人望見站在外院裏的方驚愚,先是楞了一楞,後來認出了他是曾在府裏的次子,便別過頭去,點頭哈腰,惶恐地問仙山吏道:“官爺們遠道而來,失迎了!不知這帶來的……是什麽人?”

方驚愚忽而嗅到了一股能沖歪鼻子的惡臭,蹙起了眉。那臭氣似是從蒲席裏傳來。

“是白帝的遺子,瑯玕衛的長子方憫聖。”

聽到這話,方驚愚睜大了眼。

他不曾想過,一個人全須全尾地豎出門去,怎又會變作一條被蒲席包裹的死肉橫著回來?抱著蒲席的兩個仙山吏皆用一條浸水絹布捂了口鼻,用他們的話說,這屍首“臭不可當”“比漚了一百年的井匽還要滂臭”。

當那蒲席被展開的一剎,方驚愚便似被幾只巨槌撞裂了胸口。他瞪大了眼,望見一條鮮血淋漓的、扭曲的人影兒現在眼前,軀幹、手腳、面龐已然腫沒了形,便似一條方才割下的砧上肉塊般,已看不出昔日兄長的身影。

這就是……他的兄長?

方驚愚楞楞地杵在原地,只覺頭腦裏回蕩著蜩沸似的雜音。他又將那被細蟲兒爬滿、慘不忍視的屍首再細細看了一回,同樣的疑問再度生出:

這就是如皎月清風一般,曾教他念書、習劍的方憫聖?

兄長被捉走了一年,便活活受了一年的折磨。他低頭望兄長的雙手,十指不全,身上滿是瘡疤,慘絕人寰。

方驚愚站在那兒,渾身顫抖。突然間,正室槅扇處傳來一聲巨響。瑯玕衛披毛散發,拖著一條斷腿,自房中狂奔而出。才一年的光景,他便從一個魁健漢子被熬成了一副髑髏架子,眼窩深陷,顴骨高凸。他見了那擺於蒲席上的屍首,忽撕肝裂膽地高叫一聲:

“憫聖唷——”

雖辨不清屍首的容顏,然而那臉上確留著虎爪之痕。瑯玕衛撲下去的一剎,一片綠頭烏蠅嗡嗡地飛起,仙山吏們掩鼻向後退去。然而男人卻不顧血汙,拤著方憫聖的身子,痛哭流涕。“誰害的你?誰讓你變作了這副模樣?我要殺了他!殺了他們啊!”

男人用腦袋用力撞著石磚,每撞一下,便飛濺出一片血跡。

那被他摟在懷中的屍首軟綿綿地垂下一只手。而在那只手上,方驚愚望見了一物。

一只黃澄澄的假玉扳指套在半截指根上,被血染得發黑。

他忽想起昔日的光景,那時恰逢生辰,方憫聖將他送的這只玉扳指套在手上,愛不釋手,笑容似和風暖日,與他道:“謝謝你送的這扳指,我會永遠帶在身邊。”

突然間,突如其來的悲慟似一股尖刀直劈開心房。方驚愚雙膝一軟,跪落下來,捶地痛哭。

他聽見自己的悲泣聲、嘶吼聲,在胸腔裏如潮水震蕩,又在風裏同瑯玕衛的嗥鳴相疊。

於是他在那一日始知,原來人悲痛欲絕時發出的吼叫,竟是如出一轍的。

————

夕陽剪出了遠方樓臺的輪廓,一切籠罩在沈沈的暮色裏。飛鳥在紅光裏蕩過,轉瞬即逝。

方驚愚坐在廊裏的椅靠上,默默無語。他看見仆侍們將癱軟的瑯玕衛扶入房去,仙山吏們將屍首搬到府中的小坡堖上,依然陳列著,不許人前去掩埋。他們說,昌意帝有令,不得讓暴君遺孤得到安息。

他望著殘敗的府院,忽而感到深深的迷茫。

兄長故世,他那將兄長救出的心願已然化為泡影。可若論替兄長報仇,他還太過軟弱,並無與仙山衛一戰之力。

往後他要因什麽而活?

玉印衛的言語再一次回蕩在他耳畔:“去想清你究竟想要什麽罷!”

方驚愚踩著夕陽,惘然地出了府門。天邊的光焰漸漸被烏雲吞沒,石巷是冷淡的青灰色,唯有一束黯淡的金光從拱道裏湧進來。幾串紅燈籠裏已在隱隱跳動著燭火,像將熄的炭灰。

他一邊抹著淚,一面慢慢地走著。突然間,他跌了一跤,胸口被硬物硌得發痛。他忽然再忍不住,在無人的巷道裏慟哭失聲。

為何他這一生不幸之極,生來就得不到爹娘愛護,天又不眷顧他,要將憫聖哥從他身邊奪去?

是不是即便他窮盡一生,也攀不到常人腳跟,只得在顛沛流離中度過一輩子?

方驚愚垂淚望向胸前,卻從前襟裏摸出一管小小的篳篥,方才就是這物件硌得他心口發疼,連肌膚都青紫了一塊。

剎那間,他怔在了原處。

自兄長被帶走後,仙山吏們仔細搜檢過方府,凡與方憫聖有關的一切皆被他們無情地帶走了,唯有兄長曾贈予他的一把竹木小弓與這管篳篥尚留在他身畔。這是兄長最後留給他的念想。

此時見了這篳篥,方驚愚渾身如遭雷擊。突然間,他抹幹淚水,搖搖晃晃地站起。兄長之仇未報,兄長心願未遂,他怎能在此蹉跎時光?

夕陽下,一個小小的影子艱難地邁開了腳步,走向遠方。

方驚愚再度上了清寧山。

他尋到了山上的小木屋,屋裏四面墻上皆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刀,環首刀、雁翅刀、柳葉刀、橫刀……刃片林立,如猗郁竹林。刀叢中置一張虎皮交椅,一位銀首皓發的老婦正坐於其上,靜靜地用鹿皮拭著刀刃。

她也不看方驚愚,只是冰冷地道:“來選刀的麽?揀一柄帶走罷。”

“不,我是來學刀的。”

老婦慢慢停下手裏的活計,她擡起眼,看向方驚愚,目若冷露。“我說過,我不缺弟子。”

“但您嗜刀如命,一定仍缺一柄神兵利刃。”

“你的身架甚軟,不適合習刀。”

“我曾聽兄長說過,在身中嵌入一副鐵骨架子,雖極痛苦,也能與常人一般行動無虞。”

老婦沈默。她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個跪在她身前的孩子,他的手腳軟弱,腕節盈盈一握,肋板突出,仿佛能被風吹跑。然而他的目光裏燒著能燃盡一切的烈焰,仿佛皦皦白日。

在身中嵌一副鐵架子?這行徑甚是荒唐。她曾見過落下殘疾的蓬萊軍士,他們曾經歷過龍血玄黃的慘烈沙場,然而在鐵骨嵌入身中時依然痛不堪忍,大聲嚎哭。若是身板弱的,大多捱不過那仿佛能撕裂身軀的劇痛。然而這孩子分明有一副蒲葦似的孱弱身軀,卻對此決意一試。

不知為何,她忽而改了主意。

“我曾問你習刀的緣由。你來學刀,是為了什麽?是為了名利、強大,還是為了覆仇?”良久,她開口道。

“什麽都不為。”方驚愚說,“若能入您門下,自此便一心清凈,只為鉆研刀理。求您收留在下。”

“留在瑯玕衛府上,你分明能安度餘生,為何偏要走這鬼門關?”

“我早已心成死灰,不像是人,而更似鬼。與其茍且偷安,不如慷慨糜軀。”

他再度重重地叩首,仰起頭來時,玉印衛望見一縷血絲從他額上落下。

那一剎,玉印衛竟無由地心神俱震,她望見了一個天成的刀胚子。額上的血仿佛也揉進了那少年的眼裏,他外表雖淡若冰霜,雙目卻熾烈若火,血氣縱橫。

“不才方驚愚,願以此身作刃。”他一字一句道。“刀山火海,任您驅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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